第十四章 莫离-《套装:南风知我意(共七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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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就是那个……房间……”

    “房间有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说着已经走到了电梯口,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,摁下按钮,傅子宸拉着明媚进了电梯,将行李箱搁下,这才偏头看向她,眼角眉梢尽是笑意,重复了一遍:“房间有什么问题?你不喜欢这家酒店?那明天我们换一家好啦。”语气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。

    “哎,不是……”明媚恨不得一巴掌拍晕他,从前没看出他这么会装啊。但让她直接开口问“为什么只订一间房”,她觉得好尴尬。其实在去往机场的路上,明媚就想到过这个问题,她也有心理准备,她已经22岁了,也并非过分保守的女孩子,更何况同行的是自己爱的男人,可真的到了这时候,她心里还是很紧张。

    “叮”一声,十五楼已经到了,出了电梯往左走几步,便到了房间前,傅子宸刷卡时明媚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,再深呼吸一口,傅子宸微微侧目,望着她紧张的模样不禁好笑。

    当房间灯光全部亮起时,明媚望着硕大的客厅里两扇洞开的卧室门时,猛地一愣,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傅子宸耍了,原来他订的是套房。

    “傅子宸!!!”明媚转身,怒吼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傅子宸憋了好久的笑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,“真难得呀,没想到你也有结结巴巴的时候呀,太难得了!”

    “还笑,你这个浑蛋!”明媚抓过沙发上的靠垫便往傅子宸身上砸,他轻巧避开,靠垫落在地上,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接踵而至。四个靠垫一下子被明媚利用完,她还不解气,想也没想便抄起茶几上的遥控板扔了过去,小物品可比轻巧的靠垫速度快多了,傅子宸没想到她还会扔,一个闪避不及,额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。

    “啊!”他捂着额头痛呼一声,身体也蹲了下去。

    明媚这时已回过神来,看着在地上滚了两圈的遥控板,又见他痛成那样,心里不禁后悔,赶紧跑到傅子宸身边,伸手去拽他捂着额头的手,“对不起对不起,没事吧?流血没有?给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傅子宸不语,也不肯松手,只闷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明媚急了,双手并用试图扒开他的手,没想下一秒双手被捉住,傅子宸的脸赫然放大在她面前,嘴角微挑,狭长的桃花眼里尽是笑意,额头完好无缺,别说血迹,连个印子都没有!

    “可恶!耍我很好玩是吧!”明媚狠瞪他一眼,试图甩开他的手起身,却被他紧抓住,明媚一个蛮力,手没抽出来,反而身体往后倾倒,惯性作用,傅子宸也跟着倒了下来,不偏不倚,他整个人覆在她的身体上,四目相对,两张嘴唇相隔不过几毫米,呼吸淡淡地喷洒在彼此的脸上,房间里这样寂静,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与彼此的气息萦绕着。

    傅子宸眼神灼灼,这样专注的凝视令明媚的脸不禁氤上一层淡淡的红晕,她眼睫眨了眨。不过瞬间,她只觉嘴唇被温热的触觉覆盖,整个世界暗下来,她情不自禁地闭眼,而他灼热的唇紧紧贴着她的,令她透不过气来,忍不住嘴唇微张,试图吸入新鲜空气,却恰好给了他机会,他的舌卷着她的,热烈而缠绵,如疾风暴雨般疯狂肆虐。

    明媚只感觉浑身发软无力,原本摊开在地毯上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绕上了他的脖子,仿佛要抓住一根浮木,以免自己在这样的暗黑中沉沦致死。殊不知她的举动却给了傅子宸一个暗示,他的手缓缓滑过她的腰部,从t恤下端探入,慢慢往上游移,内衣暗扣被他解开。他的手指仿佛带着火焰,所到之处令明媚不禁一阵战栗,这样的战栗令她整个人清醒了几分,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,打住!快打住!再这样下去……

    她伸手试图推开他,可这个时候傅子宸哪里还能停得下来,一只手捉住她推他的手,唇舌间的吻再加深几分,直吻得明媚快不能呼吸,仿佛全身力气都抽走一般。

    傅子宸终于稍稍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,却并不打算放过她,嘴唇移到她耳后,吻了吻她的耳垂,声似呢喃充满着诱人的蛊惑:“别怕。”

    明媚还来不及反应,便被他拦腰抱起,一路进了卧室,扔在那张大得过分的床上,细细密密的吻再次压了上来,额头、眉毛、眼睛、鼻、脸颊,最后是嘴唇,随着他愈加激烈的热吻与手指的温度,她的身体又热又难受,仅存的理智也一点点失去,闭上眼,让自己跟着他一起,像是漂浮在云端,又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。

    当钻心疼痛传来时,她手指紧紧掐进他的背,泪水混合着汗水淌下来,又被他一点点吻掉……

    第二天上午两人是被饿醒的,一觉睡到日上三竿,早过了宾馆的自助早餐时间。明媚反而开心,宾馆的自助餐都一个样,既然出来旅行,美食方面自然是得自己去穿街走巷地寻觅。

    找了家小巷子里的维吾尔族餐厅,点了一小桌子的小吃,明媚胃口奇佳,竟一点都没浪费全部解决掉,惹得傅子宸连连叹息:“天呐,你这么能吃,会不会把我吃垮啊?”

    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。”明媚头也不抬。

    “想得美!”

    饭后,他们去租车行谈租车事宜,傅子宸选的是一辆适合长途旅行的越野,明媚终于明白为什么出发前傅子宸让她带上驾照,自驾游令她对这次毕业旅行的期待更浓几分。

    新疆地大物博,沿途尽是好风光。他们此行安排了一个月的时间,在乌鲁木齐只打算待两天,然后驾车先走北疆,再入南疆。

    出发时先去超市采购了路上必须品,多是饮用水与食物,以及常需药品。明媚兴致勃勃地要求驾驶第一站,她的驾照拿到了一年多,却还是第一次开车上路,既紧张又兴奋。在城区时好几次差点擦上别的车,看得傅子宸心惊胆战,但却还是鼓励着让她一路开上了公路。明媚不负他望,在宽敞的公路上渐入佳境,面对傅子宸的表扬,她洋洋自得地将手伸出窗外,大声喊:“新疆,我们来咯!”

    高山、草原、湖泊、沙漠、戈壁、胡杨林,一路上风光无限,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,在这里,各种迥异的风光和谐共存,饱足了眼福,也饱足了口福。明媚不挑食,而且对地域特色的食物总是跃跃欲试,每次总是吃得津津有味,傅子宸觉得讶异,有的食物,看起来很奇怪,味道确实也不咋地,她竟然也吃得那么美滋滋的!

    他忍不住打趣她说,大概把你丢到哪儿都不会饿死了吧。

    明媚挑挑眉说,那是当然,我就跟那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强悍!其实能练就这样毫不挑剔的功力,真的要感谢跟宋引章在南海工作的那段日子,环境艰辛,压根没得挑。爱挑三拣四的人,是从未吃过苦受过累。

    傅子宸在吃穿用度上一向很挑剔,但明媚很庆幸这次旅途上他的随意与将就,就算住宿简陋,食物难吃,他也从不抱怨,更不会表现出什么情绪。不好吃就少吃点,随后饿了就吃点带的干粮。有一次他们借住在当地人家的屋子里,条件很简陋,床又窄又硬,疯玩了一天,十分疲累,傅子宸那天有点不舒服,怎么都睡不好,明媚有点歉疚,对他说起,他将她拥紧几分,在她耳边轻笑着说,傻瓜呀,我不觉得辛苦。更何况呀,他拖长了声调,抱着你睡,再硬的床我都觉得又软又舒服。说着嘴唇就贴上她的,热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,让她毫无反抗的余地。

    他真是一个很会讲情话的人,听多了,明媚还是忍不住会心跳加速,脸颊发烫。

    有句话说,一起旅行最考验情侣之间的关系,如果能够出门三个月回来,还能一起生活,那你们可以直接去领证了。

    他们只有一个月的假期,而且才走了半个月,但这些天来,明媚跟傅子宸从未起过争执,连意见不合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,每次明媚征询傅子宸的意见时,他总是说,这是你的毕业旅行,当然一切听你的。

    这样小小的宠溺与体贴,让明媚觉得窝心。

    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,离开时,明媚竟生出不舍,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旅行,也是有生之年过的最轻松悠闲的一段小时光。

    坐在返程的飞机上,她望着窗外的流云,忍不住轻轻感叹,时间过得真快,回去后,我一定会想念新疆的。

    傅子宸将下巴搁在她肩胛里,笑着说:“舍不得啊,要不我们下飞机后立即再飞回来?”

    明媚没好气地瞪了眼他。

    他哈哈大笑,说:“既然你喜欢这里,我们明年再来玩吧,秋天来,听说秋天又是另一种不同的风光,非常美。”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:“回去得好好养皮肤咯!”

    新疆日照长,夏日的阳光炽烈,擦了防晒霜也管不了太大作用,明媚晒黑了,还瘦了点。

    明媚哼一声:“怎么,嫌弃啊?”

    傅子宸赶紧说:“其实这样的肤色看起来很健康,更漂亮了。”

    黑黑瘦瘦的有什么漂亮的,但明媚听着这话,还是忍不住笑起来。

    004>>>

    回岛城的第二天,明媚去了趟艾米莉家,她给艾爸艾妈带了新疆的一些特产,也给章鱼带了些,正想打电话约章鱼,哪知他却先约了她喝酒。

    刚一落座,章鱼便塞给她一张大红请柬,明媚吓了一大跳,“章鱼,你要结婚了?怎么都没听你说起啊,也太突然了吧!”当她翻开请柬,看到新娘的名字时,整个人都呆住了,她做梦都没有想到,新娘竟然是林妙!

    章鱼一口气喝完一整瓶啤酒,苦涩地笑了声,“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,真是不可思议。”

    明媚还在怔神中,久久没能接腔。

    “她怀孕了。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。”他又开了一瓶酒,“哪怕一切都是个错误,但是明媚,我也只能将错就错。我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去承担这些。”

    明媚望着他,心里的感受复杂难辨。艾米莉怀孕的时候,那个男人给了她一张卡。而同样的事件,林妙遇上的是章鱼,她何其幸运,她得到的是一场婚礼。哪怕他现在并不爱她,但他依旧会对她好,给她一个家,承担起所有他该承担的责任。

    有时候,责任比爱,来得更为重要。

    “明媚,我曾经以为,这辈子我都会跟她在一起。我以为,我的新娘只会是她。你知道吗,那是我从小到大的一个梦想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今晚过后,我连想她都没有资格了,再也不能了。以后再见面,我们只是邻居,只是朋友。”

    灯光下,明媚看见有泪缓缓自章鱼微微仰起的眼角滑落下来,她认识他这么多年,从未见过他哭。

    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情深处。

    他用酒精麻痹自己,却依旧止不住心脏处传来的阵阵钝痛,像是有人绑住了他的手脚,强势地从他心口处割走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。

    我们这辈子,大多数人,爱的是一个人,与之携手到老的却是另外一个人。这多么悲怆,可又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十天后,明媚去参加章鱼的婚礼,艾米莉托她带了份礼金。她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会,最后对明媚说,世事真是难料。是啊,她们都没想到,林妙最后会同章鱼在一起。

    明媚刚落座,便接到了林妙的电话,问她可不可以进去陪她说会儿话。

    化妆室里,妆容精致穿着白纱的林妙静静坐在镜子前,任何一个女人在做新娘的那一天,都是最美丽的。

    明媚衷心赞她:“林妙,今天你很美。”

    林妙回头微微一笑:“谢谢你能来,明媚。”

    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,眼前这个着白纱的女孩子,像是没有变化,又像是变化很大。明媚望着她,目光移向她还很平坦的小腹。林妙的手指也缓缓滑到那里,眼神里尽是柔情,“两个月了。”

    明媚很想问一句,林妙,你觉得幸福吗?她还想问一句,当年艾米莉的事,到底是不是你告的密。可转瞬间,她什么都不想问了,有些事情,不知道比知道要快乐许多。

    最后她说:“祝你幸福。”

    明媚在中途便悄悄离开了婚礼现场,场地中央的礼仪台上,司仪正在职业惯例地问起新郎新娘的恋爱史,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入走出好远的明媚的耳朵,她叹了口气,淡淡地想,并不是所有的婚姻,都有一段甜蜜的前奏。但是她衷心地希望,章鱼能够幸福,能够收获美好的后调。

    005>>>

    那封信函送至明媚手中时,暑假快接近尾声。那是一只棕色的牛皮纸大信封,厚厚的一大包,信封上的字迹似是有点久远了,笔墨都有一点淡淡的氤氲,寄件人地址不详。

    明媚犹豫着拆开,里面是一层一层报纸,紧紧地折叠在一起,拆到最后一层,终于露出一只白色小信封,薄薄的。打开,里面是一片钥匙与一张信纸,明媚展开信读了个开头,便整个人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封信,这封信……竟然是父亲明旗冬写的!

    明媚:

    当你收到这封信时,我还没有与你联系,那么,爸爸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……对不起,以后的路,你要一个人独自走下去了。但我知道,你是个坚强的孩子,而看到这里,你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,终于是个大人了。爸爸拜托你一件事,虽然我很不想你卷进来,但现在,我唯一能够相信的,也只有你了。明媚,拿着这片钥匙,到以下地址去取一份东西,然后把它交给一个可以信任的检察官,但你切记,一切要小心行事。

    最后,不要再追究我的下落,也不要为爸爸感到难过,我这一辈子,罪孽深重,就算有十条命,也不够偿还的,所以,别为我难过。

    爸爸字

    落款时间,竟然是四年前,他失踪的那天。

    这是一封指定时间投递的慢递。

    明媚握着那张薄薄的信纸,良久良久,都没能晃过神来。她重新再读了一遍,两遍,三遍……十遍,终于明白了一件事,那就是,这些年她心中始终没有放下的期盼,终于无情地落空了。

    父亲是真的不会回家了。

    他就这样消失掉了,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像是一桩悬案。

    明媚缓缓蹲下身,抱着双肩,瑟瑟发抖。她微微张嘴,想要喊一句爸爸,却发觉,喉咙异常干涩,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。

    一夜无眠,第二天早上,她拿着那片钥匙,循着信尾附着的地址,找了过去。那是岛城郊外一处村庄的一间小平房,极为隐蔽。屋子左右隔了好远才有邻居,明媚站在那个屋子外的时候,有人从她身边经过,那人好奇地打量了一翻她,然后说:“姑娘,你找人吗?这个屋子好几年没有人住了,原先的屋主搬进了城里,后来据说是被人买下来了,但从来没见人来住过。”见明媚不做声,他便走远了。

    明媚左右张望,见四周无人,才拿出钥匙,开门。屋子是一个里外通间,不太大,也极为简陋,几件家私上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。明媚径直走入里间卧室,蹲下身,拉开书桌下面的抽屉,从层层叠叠的旧报纸下面,翻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,塞进包包里,然后立即出门,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。

    回去的一路上,她手心全部都是汗液,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,像是要蹦出胸腔。终于回到了家,明媚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,久久不能动弹。

    入夜,她将那个档案袋从包里拿出来,在台灯下一页一页地翻过去,越翻心里越是发冷,到最后手指都颤抖了起来。那是一份秘密资金流通记录,确切地说,这是一份罪证。她看着那上面记录的几个名字,都是耳熟能详的,而其中一个,几乎令她惊叫出声。

    那是傅子宸的父亲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,命运如此热爱捉弄她,因为她的父亲,她跟洛河之间所有的美好记忆与一切可能,都消失殆尽。而如今,是要重蹈覆辙,再来一次吗?

    那瞬间,她真的很想放声大笑,又想大哭。

    她坐在那里,发了许久的呆,而后拿过手机,翻出傅子宸的电话号码,手指停在那上面,久久,最终都没有拨出去。

    说什么呢?

    又能说什么呢?

    一连几天,她窝在家里,足不出户,只静静地蜷在沙发上发呆。傅子宸的电话她不想接,但又不敢不接,还要装作一切如常,找各种理由拒绝他的见面。此时此刻,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。

    这份材料,到底是销毁掉,还是交出去?她内心的煎熬与挣扎,像是暗夜里的潮水,一波又一波朝她席卷而来,良知与情感在打架,激烈而凶猛。

    可只要一闭上眼,她便想起父亲、明月、洛河的父亲、许或的父亲,以及在那场事故中往生的无数亡灵。

    最终,理智与良知,战胜了情感。

    当她拿过手机拨通洛河的电话时,她的眼角有泪惶惶落下,寂静无声。她知道,这通电话过后,或许这辈子,跟傅子宸,都没有可能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明媚跟洛河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见面,电话中明媚只说有事见一面,却并未提及具体事项。

    洛河搅拌着杯中的咖啡,眼神却一直落在明媚的脸上,他心口微微发酸,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?很多个深夜,他摁出她的号码,却终究没有拨出去。

    “明媚,你瘦了。”洛河轻轻说。

    明媚低了低头,淡淡地说:“是吗?”她不再寒暄,从包里掏出那只档案袋,“你看过就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洛河接过,一页页翻下去,脸色变了又变,抬头震惊地望着她:“你哪儿来的?”

    “我爸留下的。就是因为这份秘密材料,他被人提前弄出狱,我数次被人跟踪,我妹妹因此丧命,他……也丢了性命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洛河,你自己看着办吧,你才进检察厅不久,这事儿的危险性,我们心知肚明。”

    洛河将资料塞进公文包,一脸沉重地说:“你放心,就算丢掉工作,我也在所不惜。”

    明媚点点头,他不会让父亲与那么多无辜的人白死,也不会让许或的父亲白白断送两条腿。

    “我先走了。”明媚正欲起身,洛河却忽然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,“明媚……”

    她轻轻将手从他手中抽出,“保重。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,她对他,已经没有爱,亦没有恨。

    而他呢?

    他爱过她吗?他还爱着她吗?

    是的,他爱她,由始至终。只是他的爱,掺杂了太多顾虑与计较,不够无所畏惧,结局在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便已写好,他走不出自己的心结,将她一步步推开,终究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。

    洛河怔怔望着她的背影,手心她手指的余温尚在,却虚无缥缈得似是一场幻觉,像是他刚刚从未握住过她的手一样。他呆坐在座位上,良久良久,他从她的眼中,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。她终于如他所愿,将他摒弃得干干净净,似乎连那些回忆都不留一丝。

    他却在这片盛大的寂静无声中,仿佛又听到许多年前她的声音,她固执地跟在他身后,喊他:“洛河,洛河!你走慢一点呀,等等我!”

    微微闭眼,再睁开,当年那个固执的傻气的小姑娘,终于如冬日清晨里的雾霭,待阳光一出,便消散在时光烟云里了。

    006>>>

    当天下午,明媚便搭乘最快的航班离开了岛城。当夏妈妈在暮色中见到她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,明媚走过去,以拥抱的姿势,整个人靠在她的肩膀上,想哭却又不敢掉眼泪,怕夏妈妈担心。面对夏妈妈的询问,她只说,升研究生后会比较忙,所以趁还没开学过来住几天。

    她这一住,便是近一个月。夏妈妈又不傻,怎么会看不出她有心事,成天握着手机,却不开机,饭也吃得很少,晚上大概没睡好,黑眼圈很严重,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。但夏妈妈什么都没再问,只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明媚,每晚睡觉前给她泡一杯热牛奶。

    几乎每天下午,明媚都会上山去墓地,坐在夏春秋的墓前,偶尔发呆,偶尔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“春秋,如果你还在,你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办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我有点后悔把那份材料交给洛河。可是,如果我不交出去,我也会后悔的。”

    “做人怎么这么难这么累呀。”

    “春秋,我很想你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洛河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还要快,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,一个月后,岛城政界掀起了一场滔天大浪,几年前的那桩建筑事故,重新被翻了出来,同时牵扯出的,还有更多。

    明媚坐在夏家的客厅里,怔怔望着电视机里的画面,声音变得模糊恍惚,她像是什么都听不见般,耳畔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那份资料里提及到的人,都已被隔离审查,入狱是迟早的事。至于傅子宸,明媚知道,他此刻大概已身在西雅图,他的母亲,姐姐、姐夫在那边,他也早就拿到了美国的护照。

    到最后,他们之间,连一句告别都没有。

    过了两天,明媚离开夏家回岛城,在机场,她终于打开关了一个月的手机,无数条信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,将收件箱挤爆。

    未接电话600多个,短信近100条。几乎全部来自傅子宸,他在国内打给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二十五天前。他在短信里说,家里出了点事得立即出国,让她等他,处理好事情便帮她也申请那边的学校……最后一条短信,几乎是恳求的语气:明媚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在哪里?我很担心你,求你出现好吗……

    明媚抱着手机,蹲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,无声痛哭。

    回到家,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,邻居阿姨走出来,见了她便说:“明媚,你出去旅游了吗?有个男的说是你朋友,前些日子每天都来找你,大晚上的也不肯走,就坐在楼梯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……明媚,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呀?那人来讨债的吗……”

    明媚闭了闭眼,轻声说:“阿姨,没事。”

    转身,开门,进屋时便发现地上躺着一张纸片,是一只拆开的烟盒,上面的字迹她无比熟悉,傅子宸的字。

    大概写得太仓促,只有龙飞凤舞潦草的一句话:明媚,等我。

    烟盒的硬壳纸仿佛滚烫咯手,连同她的心都烫得生疼。明媚坐在渐渐暗下来的客厅里,久久没有移动,那晚她在沙发上坐了一整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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