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梦的方向-《套装:南风知我意(共七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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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走廊尽头,陆年靠在墙上,偏头看向窗外。

    岁岁走过去,递了一个苹果给他。

    陆年接了,拿在手上却没吃。

    岁岁将身体靠在他对面的墙壁上,然后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,放松地舒展着双腿。

    陆年微微皱眉,地上多脏啊!

    岁岁小口小口咬着苹果,脆甜多汁,水果的清香充斥着味蕾,满身疲累得到了些微的慰藉。

    陆年看着她拿苹果的那只手,想起了她帮姥姥处理呕吐物时的画面来,胃里又开始泛酸了。

    “之前姥姥吐的时候,”他迟疑地开口,“你不会觉得……反胃吗?”

    苹果吃完了,岁岁将果核包进纸巾里团了团,才仰起头看向陆年,她说:“怎么会!那是我姥姥啊!”

    之前她没留意到陆年跑出去的举动,这个答案是她心里最真切的想法,因此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。所以她不知道,这句话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羞愧感。

    岁岁一直仰头看他,觉得怪累的,她冲他招招手,示意他坐下来说话。陆年看了看地板,最后还是靠墙站着。

    岁岁也再多说什么,她曲起腿,抱着膝盖,微仰着头对他说:“小时候我妈妈常问我将来想做什么,我给过她很多答案,美术老师、冒险家、演动画片、水手等等,答案随着我的喜好而变动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现在想想真挺幼稚的。后来我学画画,这是我试过很多兴趣班唯一坚持下来的,我挺喜欢涂涂画画的,但朋友问起我将来的规划时,我却只是迟疑地说一句‘也许学美术吧’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现在,我心中有了那个清晰的目标。”

    “陆年,我想学医。”

    一夜未睡,她脸上挂着几许疲惫,说话时声音也放得轻软,可她的眼睛里,闪着细碎的光,亮晶晶的。

    她那么坚定地说:“我想成为一名医生。”

    陆年深深望着她,心里忽然像有一阵风呼啸而过,前几天在花店转身看见她时的那种微妙感又来了,这一次更强烈。

    他申请剑桥时填写的专业,正是医学。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。

    “啊,出太阳了,今天是个好天气呢!”她站起来,偏头看窗外,语气中带了一点点小欣喜。

    她望着窗外,他望着她。

    朝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,温暖的光线打在她的眼角眉梢,她微仰着下巴,肆意地迎接着冬日里弥足珍贵的阳光。不知什么时候,初见时那个聒噪幼稚的小女孩,已变成神色坚毅的少女。

    那是第一次,他的目光如此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,好像是才真正认识她一样。他眼中涌上无数种情绪,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。

    过了两天,姥姥的病理分析结果出来,不幸中的万幸,是良性肿瘤,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姥姥术后恢复情况尚好,赶在除夕前两天,总算顺利出院。

    接姥姥回家那天,岁岁一早就起来将家里的卫生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,她将新买的一盆万年青搬到姥姥房间的窗台上,青翠的叶片在阳光下充满了生命的活力,花店老板说这种植物寓意着健康长寿。

    而陆年送给姥姥的出院礼物,是他刚刚收到的剑桥大学offer,他终于如愿以偿。

    姥姥高兴得直抹眼泪,她拿出女儿的照片,轻轻摩挲着她微笑的脸庞,低声喃喃:“你可以放心了,年年真的很懂事很争气,他把自己的未来规划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人逢喜事精神爽,吃年夜饭的时候,姥姥给岁岁与陆年倒了自家酿的蓝莓酒,说自己大病初愈,陆年又取得了好成绩,这是双喜临门,要好好庆祝。

    岁岁一直馋姥姥酿的蓝莓酒,可姥姥说这酒后劲足不给她喝,这次终于尝到了!她抿一口,甜甜的,很好喝,根本不醉人嘛!

    她一口气喝完一杯,又倒了一杯。

    陆年小口抿着酒,颇讶异地看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姥姥见状笑说:“先吃点菜。别看这酒入口甜,但后劲可足了。你别贪杯。”

    三个人的除夕,没有了往年人多的热闹气氛,岁岁却觉得安宁温馨,因为身边一起碰杯的人,都是她最最爱的。

    只是姥姥不能如往年一样陪岁岁守岁到零点了,一场病令她精力大不如前。她去休息前,特意嘱咐陆年陪岁岁等到零点放烟花。

    岁岁心想,他不会同意的,他从小生活在英国,对春节守岁没什么概念,他更习惯过元旦那个新年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听到他的回答时,岁岁真的很吃惊,更令她惊讶的是,他竟然还留下来陪她一起看他以前从不看的晚会。

    岁岁心里开始弥漫起无数喜悦的泡泡,她一开心,又偷偷去倒酒喝。给陆年也倒了一杯,他接过时瞥见她脸颊泛起红晕,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酒杯,又指了指她的脸,说:“还能喝?”

    岁岁笑:“这你就不懂了吧,喝酒脸红的人,很难醉的。”

    然后,这个觉得自己“很难醉”的人,对那天晚上最后的残存记忆是,她好像抱着桌子腿儿嘟嘟囔囔地叫着:我不睡我要放烟花……

    隔天早上,岁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愣,极力去回忆昨晚她除了抱桌腿儿外,还有没有做什么更丢脸的事。

    “啊啊啊啊啊!”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,头还有点疼,完全想不起来了,但肯定不止这些的。

    早餐桌上,她的头都快埋到碗里了,根本不敢看对面的陆年。

    姥姥吃完离开了餐桌,陆年也很快放下勺子,岁岁犹豫再三,最后还是没忍住,将起身正要走的他叫住。

    “那个……”她仰头看他,神情有些抱歉又带了几分尴尬,“昨晚,后来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陆年看着她平静地说:“你喝多了。”

    废话!

    岁岁: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“然后,你说,”陆年忽然俯身,凑到岁岁跟前,声音低低一转,用那种醉酒时的迷蒙声音说道,“清华什么的,我也能考上!”

    这是在模仿她?偏偏他一脸正儿八经,那画面就变得很是喜感了。

    岁岁没忍住,“扑哧”笑了。

   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?!真是喝多了说大话不要钱啊!

    她问:“还有吗?”

    陆年直起身:“没了。”

    岁岁长舒一口气。

    陆年回到房间,习惯性地拿出一本真题集翻开,然后才想起,这是假期,他已经拿到了offer,暂时不用再考试了。他将真题集与一些资料整理好,拉开抽屉时,他目光久久落在里面的一只黑色钢笔上,没由来地,就想起了送这支笔的人。

    明明没酒量,还大言不惭地说脸红的人根本不容易醉,于是倒了一杯又一杯,最后从脸到耳朵到脖子通红一片,像一只煮熟了的小虾米。她趴在桌子上醉眼蒙眬地指使他:“陆年,我想喝水……渴……”

    他倒了一杯开水,兑了些凉水进去,温度刚刚好,送到她手边,她却得寸进尺地嘀咕道:“没力气……你喂我喝!”

    他脸一沉,最讨厌女生喝醉酒了,给她倒水喝已经很给面子了。

    岁岁等了一下没喝到水,她扭头看着他傻笑,催促道:“快点呀……”

    鬼使神差的,他竟然端着那杯水,喂到她的嘴边。她抓着他的手,咕噜咕噜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全喝完。在他端着空杯子转身要离开时,她忽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,他愣了下,正要挣脱,就听她嘟嘟囔囔地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,从这里到伦敦的距离……有一万多公里……真的好远好远好远的……”

    她抱着他的手臂,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,仰头望着他的眼神里,七分迷蒙,三分哀伤。

    “你就非要去剑桥,清华不行吗……我的成绩,努努力熬熬夜……清华什么的,也许还能考上……就算考不上,去北京……总比去伦敦读书容易很多的……”

    安静了片刻,又摇了摇头:“不行不行,你还是去吧……那是你的心愿啊……”

    然后,她叹了口气,轻轻闭上眼,换了个姿势,把他的手臂当成枕头,开始睡觉!

    陆年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推了推她,没醒。再推了推她,她换个姿势,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。

    他无奈地叹口气,将她抱回了房间。放到床上的时候,她还不肯松手,抱着他的手臂呢喃着说:“我不睡我要放烟花……”

    从回忆中回过神来,陆年将资料塞到抽屉里,顿了顿,他忽然又全拿了出来,他将它们分门别类地重新整理一番,又从最底层抽屉里翻出高一到高三的理科笔记,以及一些重点资料,他全部装到一个纸箱里。

    在新学期开学的前一天,岁岁拿到了那个纸箱。

    “全给我?”她看清纸箱里的内容时,双眼冒光。要知道,陆年的笔记在一中多少人梦寐以求啊!

    “嗯。”陆年点头,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,“反正废纸也卖不了几个钱。”

    岁岁开心得抱着纸箱蹦了蹦:“谢谢谢谢!陆老师您真是大慈大悲观世音活雷锋转世!”

    陆年:“……”

    岁岁正在给新课本包书皮,一瓶早餐奶放到她的课桌上。

    她抬头,笑着与周慕屿打招呼:“早呀。”她将牛奶往他身边推了推,玻璃瓶身上还带着温度,“谢谢啊,但我吃过早餐了。”

    周慕屿在她前排的位置坐下,双手交叠趴到她的课桌上,仰头笑望着她问:“一起坐?”

    岁岁很为难的样子:“我跟夕照已经说好了,继续坐同桌。”

    “噢!”他收回手臂,唇边笑意遁去,眼眸微垂,长睫掩盖了他眸中浮起的失落。

    ——她在故意躲避自己。

    这种感觉又来了,是从江南回来之后开始的,虽然仍一起吃饭或者讨论课题,打打闹闹嬉笑如常。可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,比如他随手丢给她的那些小零食,她像从前一样收下,但会与郑重、何夕照一起分享。也会避开一切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,她每次都有理由,看似不着痕迹,其实他心如明镜。她在他们之间竖了一面无形的墙,好像在时刻提醒着他,请不要再靠近了。

    岁岁包完了书皮,又给新课本写上名字班级,一笔一画十分认真,宛如一场郑重的仪式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像小学生一样。”周慕屿将之前的话题淡淡揭过,一面墙算什么,哪怕是一片海,他也要试着去跨一跨。

    岁岁哼道:“你们男生不懂!”

    “包得再好看它也还是个课本。”周慕屿笑着摇头,随手翻开她桌上的一本笔记本,密密麻麻的知识点,做得工整又很有条理。等等,这字迹……他微愣,返回扉页,看见右下角写了端正的字母:lu。

    周慕屿正望着笔记本发怔,岁岁抬起头,将笔记本拿了过去:“这本也要包书皮。”

    他忽然就觉得心里闷得慌。

    这时他坐的位置的主人回来了,他站起来给人让位,顺势走开了。

    岁岁看着被留在课桌上的那瓶早餐奶,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上课的时候何夕照看见岁岁的物理笔记,非常惊讶:“真的是陆年学长的笔记?”

    “嗯!”

    因为被保送清华,还拿到了剑桥大学的offer,陆年一时被整个高中部奉为学神。

    何夕照犹豫了好几次,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岁岁:“可不可以也借我看看?”

    见岁岁迟疑,何夕照心里的期待渐渐落下,她理解,她们两个成绩相当,期末考的时候,她是班级第二,岁岁第三。学校跟社会并无差别,竞争一样的激烈,只是他们的武器是成绩。如果换成是她,她也一样不想跟别人分享珍贵的笔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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